伽佛利佑克.jpg 

文|顏華容

時間地點:
2010/12/15(三)19:30 國家音樂廳

演出:
鋼琴: 迦佛利佑克(Alexander Gavrylyuk)

曲目: 
貝多芬:C小調奏鳴曲《悲愴》
蕭邦:A大調波蘭舞曲、第一號即興曲、降D大調第二號夜曲
李斯特:魔鬼圓舞曲
史特拉汶斯基:彼得洛希卡組曲
拉赫曼尼諾夫:前奏曲第1、5、2號
 

迦佛利佑克的技巧超群自不在話下,這幾年來已成為其註冊商標的霍洛維茲改編曲「音」裡行間堆砌的各種難死人不償命的音型,在迦佛利佑克指下一派悠遊自在,相信座上不少深受震撼的觀眾已認定他不可動搖的「大師」地位。


其實人類不免崇拜某種體能上的超越,奧運就是一例。

愛看大力士與獅子對決的人數遠超過能洞悉大力士致勝因素的人,超技超能無罪,崇拜超技更是自然;然而炫技而不淪為技之奴,電光石火中自有超然,或者才是演奏與欣賞超技的真諦。

滿場喝采,如此技巧神手給我們的卻是札實的一堂課。

在貝多芬C小調《悲愴》奏鳴曲中聽得到迦佛利佑克竭盡所能強制他那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即可駕馭霍洛維茲改編曲的手指「乖乖」彈貝多芬,雖然貝多芬特有的速度與節奏語彙美略顯臣服於特意迸發的激情中,鋼琴家費盡心思架構張力的第一樂章、費盡心思控制音色層次的第二樂章、費盡心思將「似乎音還不夠多」的第三樂章說得明暢有理;蕭邦波蘭舞曲、詼諧曲、夜曲刻意炮製的戲劇張力中亦見音色多彩。似乎特意以最耳熟能詳的曲目饗樂迷,這位擁有超群神技的年輕演奏家彷彿在音色、聲部線條層次中彰顯一位能夠演繹隻手幻化移山造海的魔術師刻意比畫復古的變兔子戲法的用心。

我們可在場邊為呼嘯而過的賽車手瘋狂吶喊,當能於激情過後冷靜思考:那屢屢失速的《魔鬼圓舞曲》的電光石火是否贏了觀眾的目眩神暈,卻辜負了李斯特「錙銖必『記』」的節奏與速度語彙?在這原為管弦樂譜寫的作品中,充滿了威瑪晚期的李斯特益發執著的神魔、善惡、超凡(transcendental)與有限、二元相對與幽微…種種思維,李斯特藉著各種「失之毫釐、差之千里」的節奏、音程、和聲與調性,戮力刻畫雷瑙(N. Lenau)的歌劇場景中,惡魔冷眼看市井小民隨他樂聲起舞的迷昧愚魯、與浮士德與心魔的掙扎。

未料此成功改寫的鋼琴版反而在現代淪為藉無限上綱的速度以展現炫目技巧的工具;在競賽、考試、演出中,即便跳接漏句省拍、忽略原意令人心驚詫異的各種休止、漠視不肯化為顫音(trill)的倨傲十六分音符,徒有古惑仔鬥狠競甩尾的咻咻風吼反能博得喝采,而照見人性屈於魔性的驚悚高貴速度總得不到欽羨。

體力驚人的迦佛利佑克乘勝追擊,以《彼得洛希卡》成功激起觀眾已然高漲的期待,延續上半場的激昂情緒,沒有讓翹首期盼的觀眾們失望;他的快指呼嘯掃蕩八十八鍵,九呎長的史坦威彷彿隨時瀕臨崩裂;即便端坐,仍幾可感到許多觀眾激昂的崇拜;不禁令人想起十九世紀許多側寫文字中描述李斯特演奏的盛況。似乎在大家最熟悉的〈俄羅斯舞〉展現了極限運動才有的刺激後,在心中在乎著《彼得洛希卡》主幹精神的〈在彼得洛希卡的房間裡〉與〈狂歡節市集〉牽一髮動全身的速度與節奏語彙,反而顯得格格不入吧?

迦佛利佑克在安可曲所展現的高度親和力與對觀眾需求的精確洞察力更為他加分多多。正當許多觀眾傾倒於野火燎原般的《彼得洛希卡》之際,迦佛利佑克毫不猶豫端上三首膾炙人口的超技改編曲將高漲情緒燃至白熱。在拉赫瑪尼諾夫《練聲曲》、霍洛維茲《卡門主題變奏曲》與霍老將李斯特改編孟德爾頌《仲夏夜之夢》的〈結婚進行曲〉大舉翻修的「鬼斧神工版」黑線千萬條、音繁不及「聽」的繁難中,二十六歲的神技方得自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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