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黃色的鐵皮屋呆落在八里直通通的馬路旁,四下一片荒蕪,要不是有人指點,過往的人興許不會曉得,這裡就是雲門自2008年排練場遭逢大火以後、五年來捏塑作品的地方。

雲門排練場座落的地方  

這跟馬可的衣服其實有點像。乍看,是掛在舞者身上幾塊不起眼的素布(因為簡單得不得了,你甚至不感覺那是「衣服」,而是直覺接收到了它的原樣),你必須得走進去、用些心、深一點看,才會發現骨子裡的東西,遠不只是第一眼所見到的那樣。

馬可,這位飽吸了全球目光的中國服裝設計師,曾經這樣描述自己的作品:「你可能覺得幾片布以超出常理的方式拼接在一起,掛在那兒像一件未曾完成的版,其實它那未完成的另一半是要穿衣服的人去完成的。」坊間盛傳馬可的衣服「不好穿」,因為她的設計需要一種特殊的氣質才撐得起,馬可認為那是「內心的自由,是骨子裡的一點離經叛道」,她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在設計服裝,而是設計「衣服與皮膚之間的空間」。

白水,劉振祥攝  

這是雲門40之後的頭一年,林懷民讓他的舞者們,穿上了這樣的衣服,以風格極其迥異的雙舞作《白水》和《微塵》,迎向各界的殷盼。

對於林懷民而言,《白水》是有如開了水龍頭般、任其自然流瀉而出的作品,是獻給現下浮躁社會的一沁涼水,如果要給這個作品找一個關鍵字,林懷民說,那是elegance(優雅)。「馬可的衣服幫了忙」,林懷民形容那就像是一塊神奇的「抹布」,輕輕擦身便可抹去舞者的躁動,因為身體與布之間有著密切的連動關係,舞者自然會意識到得保持著elegance的姿態,就像這支舞想提點社會的一樣。

白水,劉振祥攝    

林懷民樂水,這事大概是熟悉雲門的觀眾都可以輕易察覺的。這並非他第一次以水入舞,但這次真的很不一樣。《聽河》以後,林懷民持續著迷於各式各樣的水,在創作《稻禾》期間,他偶然到訪天祥,望著立霧溪水忍不住按下了快門。回台北後,便央請長期與雲門合作的影像設計師王奕盛,把照片翻轉成黑白,「白水」就此浮現了。後來,雲門委託攝影師張皓然到天祥拍了上百段影像,王奕盛再據以加工,根據林懷民「不能完全柔美」的指示,最後我們在《白水》裡頭看見的,是意料之外的框取變形、不合理的水流方向、霎時的倒轉和停頓,甚至不時跑出電腦作圖時使用的綠色格線(grid)……讓觀眾不得不正視科技作工的手痕,「影」喻實景虛像錯雜的現代生活,這是林懷民的「故意」。

白水,劉振祥攝  

換上了黑色的投影布幕,接著《白水》之後登場的,是氣氛截然不同的《微塵》。林懷民直言這是面對災禍不斷的無常現世、不得不作的一闕輓歌。早在十多年以前,他就想為蕭斯塔科維契膾炙人口的〈第八號弦樂四重奏〉作舞。這首題獻給「法西斯與戰爭的受害者」的樂曲,是蕭斯塔科維契在二次大戰晚期,在飽受轟炸、幾近圯毀的古城德勒斯登,用三天的時間所寫出的慟人傑作。把這首曲子揣在心裡十幾年,林懷民終於在今年編出了《微塵》,他說,「不是因為美學上的理由,而是這個世界讓我受不了了。」

微塵,劉振祥攝  

和過去林懷民所作、一樣帶有輓歌意味的《家族合唱》不同,這次舞者不再面無表情地與悲劇冷漠相對,而是置身其中般的,在紅黑的投影、白色的濃霧鋪蓋下,瞠目、張口、扭扯……,像是缺水殘喘的魚。若說《白水》是開了水龍頭般自然流瀉而出的作品,那麼《微塵》則是苦熬多時,以真實的慟傷為火,煉煮而成。

對於觀眾來說,這必然是一個頗具衝擊性的獨特觀賞經驗,只消一個下午或晚上,便能一次經歷――用林懷民的話說――如檸檬水與伏特加般兩極的雙舞作,感受雲門的淡雅與濃烈,以及雲門的變與不變。

 

雲門舞集
《白水》、《微塵》

台北國家戲劇院 11/19-23
桃園展演中心展演廳 12/6-7
台中市中山堂 12/12-14
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演藝廳 12/19-20
高雄市文化中心至德堂 12/2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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