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藝誌No.3 【焦點 issue】

綠光劇團《文明的野蠻人》 撕開人類優雅的假面具

「這劇本很屌!你可以說他是高階罵人教室。」尖銳的對白直衝心臟,黑色幽默的諷刺笑料,讓吳定謙在看完劇本之後立即決定,這,就是我想表達的人性內在:矛盾、拉扯、虛偽,但充滿著保護親生孩子的動物本能之愛。年近三十的吳定謙,用自己的生命體驗說出現代人最大的毛病:「每個人都對別人有成見,認為自己是對的。但其實,我們都有意識地躲在盲點後面,我們都是孤立的。」如海上的島嶼一樣,我們都是孤立的。

「我們不要再拐彎抹角的了。如果我們只是表面上保持理性的話,我們就別再裝了。」

《文明的野蠻人》故事描述兩對中產階級家長,因為小孩在學校打架而進行會談交涉,本來是大人們有禮貌、有教養的理性討論,最終卻演變成不堪的爭吵與打鬥,試圖探討現代人生活的挫折、人性的困境、以及教育如何運作的問題,運用了很多矯情做作、裝腔作勢的台詞,讓兩對夫妻的爭吵口舌成為一齣令人發笑和充滿戲劇張力的鬧劇,劇情雖僅圍繞著兩個家庭,吳定謙則讀出了背後意義,將它看作是「文明人類的共通性」。

一齣兩小時的舞台劇,沒有換景或中場休息,只靠四名演員撐起全場,這會是一個怎麼的局面?我想,非得如強者一般的細膩觀察者,才有辦法在表面上嬉笑怒罵的辛辣對話中,體現出具有諷刺意涵的矛盾現實。

《紐約時報》筆者班‧布萊特利(Ben Brantley)曾如此形容本劇劇作家雅絲曼娜‧雷沙(Yasmina Reza):「倘若雷沙筆下的世界盡是模糊交錯,她的戲劇便有如強迫症者的襪櫃那般井然有序。她的戲劇原以法文寫成(演出),通常是夾雜著紊亂的陰影卻又體現出座標般對稱的情境喜劇,這一點無疑呈現出人性的深度終究得以透過量尺予以衡量。」嚴肅戲劇太過冗長無聊,而輕喜劇又顯得微不足道,雅絲曼娜憑著對人性的洞悉、辯證又詼諧的思維態度,創造了難得一見的簡約風格。

同樣在吳定謙,這個80年代出生的青年人心裡,有著一種對世界、社會、人性的反思,說起來似乎有些悲傷,但他把這份悲觀藉由「創作過程」,轉化成改變現狀的動力。「改變現狀」也許有點太大言不慚,就一個和吳定謙同年的我而言,我們確實都感受到,面對當下的世界,不論是權力結構、經濟政治、共生關係等各種意識形態的角力,不得不承認,小時候堅信的正邪對抗,根本不存在。世界複雜的邏輯、人性糾纏的情緒,不是二元對立、非黑即白這麼明確;那麼對這一代的我們而言,我們該相信什麼呢?

70年代經濟起飛、思想解嚴、充滿對知識的欲求,在這充滿衝勁的社會中成長的青年們,擁有集體意識與共同信仰,而我們這一代所謂的「七年級生」,卡在不上不下的階段,過去所接受的價值觀,反觀今日不斷崩解的體系:戰爭、資源分配不均、糧食危機、生態保育等問題,為了這片土地,我們有理想抱負,卻發現自己的能力或社會狀況還不容許,「到底怎麼樣能用我現在在做的事情,來改變世界?」這個過大的嚴肅命題壓住自己的胸口,轉變成心中的悶氣、不滿或拉扯。「你知道自己還不行,所以必須做更多事情,才能改變一點點。」不斷創作與表演,成了吳定謙面向世界發聲的方式。

「這種形而上的討論,在自己的朋友圈裡聊聊就好,我也很怕這些討論會變成停滯不前的藉口,最後淪為輕談玄學。現實的情況是,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停下來。」透過兩次在綠光劇團世界劇場的導演機會,兩年前《出口Rabbit Hall》和今天的《文明的野蠻人》;一次處理的是人類的細膩情感與人際關係,一次講述的是人性的複雜與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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